闪光的路，未必是前途

——指间莎

刚知道世间还有个PET之际，曾经让我兴奋不已。试想，连PET-CT这种高度现代化的癌症检查设备都已经问世，那治疗癌症的方法岂不是顺理成章？

后经过参阅相关资料，才知道PET是什么。简单地说，PET是PET-CT简称，是在常规的CT（一种射线扫描检测技术）的基础上，通过注射一种代谢药物并观测药物滞留于癌肿血管的情况来发现恶性肿瘤的先进检测方法。与增强CT相比较，主要区别就是注射的药物不同，使得辨别癌肿的机制（包括成像机理）更加容易操控，因而准确性更高。

从副作用上看，PET-CT的辐射对人体存在一定的伤害（比增强CT的伤害程度略高，但属于同一个数量级）。据说医疗发达国家已开始使用PET-MRI（MRI即核磁共振成像技术），进一步降低辐射的副作用。

当然，与增强CT相比较，PET-CT的价格更为昂贵，大约是增强CT的3-5倍。国内绝大多数地区社保对PET-CT检查费用均不报销（据说只有极少数中心城市给出了极其严格的报销规定）。

我是在2014年7月完成的PET-CT复查的。检查报告所给出的结论与那个增强CT复查报告的结果的表达方式类似，除了对现象的直接表达外，涉及诊断方面的结论依然是怀疑。不同的是，PET-CT检查除了发现肝部的“异常放射性浓聚影”（即药物聚集的癌肿血管），还发现乙状结肠处于也存在这个“浓聚影”。也就是说，肝上的“转移性病灶”来源于肠道。从检查报告的字里行间，我这个外行也能基本上看出肝上的“转移性占位病变”来自于乙状结肠。用我后来知道的术语，叫“乙状结肠癌肝转移”。如果再将B超、增强CT、PET-CT三次相关结果进行比对，很容易确诊。

然而我想错了。当我询问负责检查的医生时，他的回答是：

“所有仪器的检查都只能是参考，只有临床才能确诊。”

在检查医师的指点下，我们找到这家医院负责肿瘤疾病诊治的主任，请他对检查报告做更详细的解释。

这位肿瘤科主任对PET-CT检查结果的解释与检查医生的解释并无二致，大体上也是需要经过临床检查才能确诊，目前都还只是怀疑中。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能在你们这家医院住院做临床确诊并治疗吗？”。

我以为这家医院既然拥有先进的PET检查设备，那治疗水平也应该是一流的。而且这是家“武警医院”，从我们一踏进这家医院，就能感受到他们的服务态度与我们曾经就医的几家医院完全不同，既诚恳，又热心，完全不似许多社会上的医院那样，好像患者原本就是欠债的。更重要的是，我们既然在这家医院做了PET-CT检查，那么接着治疗就可以直接采用这个检查结果。

按照事物的基本规律理解，我以为谁检查的，谁就更熟悉病情，也就能更准确地实施治疗。更以为 我的病充其量也就是化疗或放疗而已。从我前期所了解的基本情况看，这类治疗方法没有什么过高的技术要求，无非就是遵循数十年来已经成熟的流程和本着高度负责的态度为患者服务，这正是“武警医院”的长处。

主任先是详细地为我们解读了我们已经基本理解的“怀疑”，然后告诉我们：医院条件有限，需要在其它医院做临床检查并在确诊后完成后续的治疗。

什么叫“临床”？暂且不管专业的解释，我这里的解释就是你必须住进某家医院，由医院的某位主治医师进行必要的诊断（既包括系列基于仪器的检查，也包括基于经验的人工检查），然后在综合诊断分析的基础上确诊；再然后才能着手治疗。系列检查既是治疗的起始，也是治疗效果的基本参照。这应该是“临床”检查的初衷，也是几乎所有疾病都需要完成的步骤。对于癌症患者来说，还包括一个重要的“临床”检查项目，那就是 针对病灶的“活检”。对我来说，按照PET-CT的检查结果提示，活检内容包括两项：肠道活检和肝脏活检。

据相关文献介绍，肠道的“活检”还好办，在肠镜检查过程中采用“冷冻刀”技术就可以达到目的。但肝脏的取样却没有什么好办法，通常也就是一种“穿刺术”，容易造成内出血，有一定的风险。

上述过程和内容大体上就是“临床确诊”所涉及的方面和流程。其中的核心在于围绕着确诊疾病所必须的系列检查，必须由所在医院的主治医生来计划并实施。在基于经验的人工检查方面，肯定是由主治医生来完成的；在基于仪器设备的检查方面，本院有条件检查的，在本院完成；本院没有条件的，由主治医生协调外院解决或授权患者及其家属自行联系解决。

细心者可能已经发现问题了：

首先，什么是“主治医生”？只有患者将针对疾病的诊疗全权委托某个具体医生，这个医生才称得上患者的“主治医生”。实际中，也只能在患者住院的情况下，才存在“主治医生”。也就是说，无论我在门诊就医多少次，没有任何医生可以是我的“主治医生”，门诊的全部检查结果，在“主治医生”那里，只能供参考，而无法作为“临床证据”。

其次，既然临床确诊所涉及的一切检查诊断 计划，都必须由入住医院的主治医生负责制订并执行，那么在外院自行做检查（包括彩超、增强CT、PET-CT检查等），都需要由主治医师安排在整体的诊断计划中，否则再准确的结果也起不到应有的作用。这是国内医院的潜规则。

我与几乎所有摊上这类重大疾病的患者一样，看见什么闪光的东西都希望抓住，基本上没有判断和选择能力。拥有PET-CT设备及检查能力，与拥有癌症治疗能力完全是两码事。我对这家武警医院的在肿瘤方面的治疗水平虽然了解不深，但能肯定的是，我实际所走的治疗路线是这家医院完全没有能力完成的。只是不明白，既然这家武警医院在癌症治疗能力方面有所欠缺，为何我 所居住地区的大型医院均无PET-CT检查服务项目？难道制造诊断与治疗之间的“断层”是我们医疗卫生改革的结果？

……

直到这时，我们才感到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按照合理的选择原则，应该首先选择一家在癌症治疗方面足够让人信赖的医院，然后直接住院，在这家医院完成包括PET-CT在内的全面检查。只是我一直不相信 自己患上了癌症， 加上受到个人医保的困扰（后续另文），只希望通过检查排除“恶性”的可能。如果我的PET-CT检查结果最终排除了前期的系列怀疑，整个折腾就此结束，皆大欢喜，并没有过多考虑后续的治疗问题。无奈的是，检查结果却偏偏继续指向癌症，使得我们陷入难以自拔的“坑”中。

如果再次选择，正确的选择应该是“即使不相信是恶性的，也应该做到有备无患”，并在一开始就选择一家在癌症治疗方面有着丰富临床经验的医院。

对于上述“坑”的定论，或许人们司空见惯，又或许描述为“理所当然”。来自医疗机构的解释简单而粗暴：

出于有效治疗的目的，防止所有可能的外来干扰因素夹杂其间，任何患者入院后都需要首先在本院完成全面的检查，为后续治疗提供直接依据。

上述说法堂而皇之，相信任何人都无言以对，但细究起来却经不起推敲。太多的事例说明，这种只认“本院检查结果”的情况并非三甲医院拒绝承认较低级医院的检查结果，许多较低级医院同样拒绝承认来自三甲医院的检查结果。至于同为三甲医院互不承认对方检查结果的事例 ，更是普遍存在。

可见，堂皇理由的背后，其实是医院出于效益最大化的考虑。对医院而言，仪器检查的利润才是整个医疗利润中的重点 ，堂皇的理由则可以让医院耀眼地高举为患者服务的旗帜。显然，在这类堂皇理由下，相信没有患者能够躲过这个“坑”。如果你拒绝医院的检查要求，结果只有一个：请你另觅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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